顾朝发文了吗

戴聿在一个雨夜里捡到了尹戈。

那时尹戈坐倒在小区便利店旁边的小巷里，闭着眼红着脸抱着酒瓶，靠着墙壁翻来蹭去像躺在床上一样自然，嘴里嘟嘟囔囔，时不时口齿不清地喊几声，天公降下的眼泪奔往宿命本身一般奔进了他嘴里。

戴聿打着伞从便利店里买了咖啡和炒栗子出来，提着袋子抄近路走进小巷，完全当巷子里那头“人形犬”不存在一样，赤裸裸地准备无视了。

可是人形犬好像并不乐意被忽略，在感受到外人的气息时耳朵敏锐地一动，醉醺醺的脸上似飘忽在云端的神情也顿了一瞬，同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

无辜的路人戴聿就这么意想不到地被扯倒了……
一屁股砸在地上冷冰冰的积雨潭里下半身瞬间湿透上半身也没几秒就被淋湿的戴聿看着雨地上撒了一地的甜板栗：“……该死。”

心疼得简直想捂着胸口的戴聿瞪着墙边还闭着眼根本不知道自己犯错了的尹戈，早就用眼神在他身上砍了无数刀。

狼狈不堪的戴聿恶狠狠地咬着牙，王八玩意，你赔定了。

为了有人赔偿他糖炒栗子的损失，包装完好的咖啡戴聿干脆也扔了不要了，阴着脸把人往自己家里拖。一路牙根咬着，心里咒骂不停。

“宝宝宝宝……”
“宝宝个屁，老子是你爸爸。”
“宝宝不要离开我……”
“兄弟戏还挺多啊，酒品这么差怪不得失恋……”
“宝宝我们不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呸！真烦。”

嫌弃地把人扔在门边地毯上，自己去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出来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捡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回来。
戴聿摸着下巴俯视着他琢磨了半天，觉着应该先把他拿去整干净了。戴聿明显已经不把尹戈当人看了。拖来扔去，拿来丢去，大概就等着人醒了之后问一句“兄弟，还钱，昨晚上你……”

然而事情在戴聿给人冲澡的时候不对劲了。
草，这王八玩意儿还挺帅啊。灰头土脸傻逼兮兮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啊。
淋浴打湿尹戈的短袖和夏裤，戴聿呼吸一窒，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诶兄弟……你说你身材这么好，鸡儿这么牛逼，洗个热水澡都能起来，女朋友干什么和你分手啊？”
“难道是你太猛了人家受不了？”
“呦呵……”
戴聿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

看在负债人是个大帅哥的份上戴聿施舍了三分之一的床给他。但他自己睡觉前还有些事要做……

戴聿是个同性恋，不仅如此，他还有女装癖。白天无法满足的欲望在夜里变本加厉地袭来，于是有了这个习惯。
假发，胸垫，吊带睡裙……
戴聿冲全身镜里的漂亮女人抛了个媚眼，漂亮女人还他一个。
好了，睡觉。

戴聿以为酒鬼都会晚起，谁想到尹戈不同常人，他定的六点的闹钟还没响，尹戈倒先醒了。
而把戴聿弄醒的是震动不已的床。
“嗯……？”
一睁眼就是坐在床边惊恐地盯着他的尹戈，落在地上的一条腿以奇怪的姿势摆放着。
戴聿迷迷糊糊地，刚醒时嗓子带点哑，问，“怎么了？醉酒醉得腿也找不着北了？”
尹戈尴尬地笑笑，“不，不是……腿抽筋了。”
戴聿无情地嗤笑一声。
“嗤。”
尹戈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空气里充满了闭塞的压力，一张假笑脸僵硬得像石头。
“你昨晚上……”戴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欠，那边尹戈却抢先打断了他。
“什么？？！！我昨晚上谁了？？！！我们……？”
戴聿无语地看着他，怀疑这位帅哥大概颜值和智商成反比。
“行。昨晚。昨晚你……”戴聿又打了个哈欠，“昨晚你把我摔了，东西都坏了。你得赔。”
尹戈：“好好好我赔我赔。”
戴聿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既然这样，他把手机递过去，“喏，加个微信。不讹你，加一晚的住宿费和照顾费，998。”
戴聿清楚地看见尹戈在听到“照顾”的时候整个人禁不住地抖了一下。
有些好笑。怕一夜情怕成这样？
嗡嗡，转账998，确认。
戴聿满意地收起手机。
这边尹戈腿也不抽筋了，干了的脏衣服也穿好了，乖乖地待在原地，面色复杂地问他——
“那，请问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活像犯事的对着人民警察说话。戴聿笑了。
诶等等？小姐？
戴聿终于想起来了，他的“全副武装”还没卸下来……
脸扭曲了一瞬，转而立马挂上礼貌周到的微笑，声音捏得很细，轻轻地：“可以的哦先生。”
活像是个特殊服务工作者。

尹戈毫不犹豫地迅速离开了。戴聿乍一回到一个人的氛围里，没人陪着说话，竟然还有点怅然若失。
唔——
躺床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候还早，裹起被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昨晚好像是有人抱着他睡的呢。
戴聿闭着眼想。
嘴角垂了下去。

戴聿怎么也没想到尹戈走得那么快，回来得也那么快。
等他把门开开后看到站在门后的人是他，整个人一愣。
“你怎么……”
“一天四百，能收留我一些日子吗？”
戴聿更懵了。
“成吗？”尹戈眉毛耷拉，恹恹地请求。
“……成。”
嚯，一天四百，更像特殊服务工作者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逃得飞快的尹戈没多久就灰溜溜回来了，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从来不问。
戴聿开始了每天给尹戈洗衣做饭打理事务的日子，不然总觉得一天四百有点无良，虽然收人998的也是他。

尹戈和戴聿的相处模式很奇怪，原因很简单，尹戈一直以为戴聿是女的，而戴聿为了不吓着他，也只好每天都扮成女的。

尹戈不好意思让不熟的“女士”给他洗内衣，但是每次晾衣服的时候戴聿看到晾在衣架上的湿内裤还是会仗着尹戈不在而毫无顾忌地摇头晃脑地感叹——
“鸡儿真大啊。”

戴聿家就一个卧室一张床，尹戈抱着“男女有别”的想法，坚决地跑去客厅打了地铺。
尽管如此，戴聿还是快憋出病来了，每天扮成女孩子来满足自己癖好也不能让他愉悦。
他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天知道为什么尹戈是个有钱的无业游民啊。戴聿正常的生理需求只等深夜才能跑去卫生间释放一下，还得等到气味散去以防止被起夜的尹戈闻见。

戴聿想破罐子破摔算了。不就是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男人吗，不就是有女装癖吗，不就是那天他起得早被他看到了吗。
草，不行。戴聿在阳台抽着烟，很快自己否决了。
苦恼地皱着眉。
草，他妈的。
他妈的，草。
草啊。
有点想……
想什么？
想要那个“鸡儿很大”的“戈戈”。
想要“戈戈”来做我的好哥哥。

“戴小姐……”
“喂？尹先生，我在。”
“我今晚就不去你那住了，钱我照样打给你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啊……好的。那尹先生是回自己家吗？”
“是的。”
“好呢。以后有事情还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戴小姐你真的是个好人。”
“客气了。”
“那戴小姐再见？”
“再见。”
客气。

戴聿大口大口深呼吸，告诉自己只是小事，一点没事，无疾而终也挺好的。
今天的天黑的有点早。
假发被主人不爱惜地丢在地上，一米七几的块头埋进被子里。
以后不用怕自己暴露男性的身份了。
每天上下班不用多带身衣服跑去小区附近的公厕换了。
再也不用……
真好。
尹戈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打电话？

戴聿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和感谢过上天。
“喂您好，请问是戴聿小姐吗？”
“嗯……？是的，我是。”
“啊戴小姐您好，这里是xx医院，尹戈先生出车祸了需要家属签字请问您能来一下吗？”
“我马上来！”

“尹戈！”
“尹……！”
“活着。麻烦戴小姐为我多跑一趟了。”尹戈礼貌地抱歉地道。
“没事，朋友嘛，应该的。”
“你不是出车祸……？”
护士小姐在一旁解释道：“是出车祸，但是问题不大，没有危及生命，只是双手受伤了不能写字，所以一些证明和出院手续还得您来办理自己代签。”
戴聿拍着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护士小姐走了以后，戴聿找了个椅子坐下。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尹先生您是不是和父母关系不好？”
“是啊。”尹戈很自然地回答。
戴聿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憋出一句：“啊，怪不得我从来没听过您父母的事。”
尹戈温和地笑笑，并不说话。
“尹先生住哪里呢？出院后要我送您回去吗？”
“紫龙苑。那麻烦戴小姐了。”
戴聿咽了口口水，乖乖，紫龙苑，豪华别墅区，有钱有势的人待的地界儿。原来真的是出太子闹别扭离家出走的戏码。
“不麻烦不麻烦。”
原来一天四百还少了。戴聿偷偷吐槽。
却又有点酸，是自己奋斗一辈子也进不去的地方啊。

出病房的时候戴聿感觉有人在看他，某个角落里似乎有一双眼睛，直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没有离开。
戴聿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只看到了花坛边有个头发花白年过半百却还打理得像个英国绅士一般的老爷爷。

给尹戈有偿当牛做马的日子又回来了。他还得住两周院。
戴聿十分真诚地考虑起了自己被公司辞退的可能性。
戴聿也想啊，尹戈为什么每次出事独独找他呢？他是不是也对自己……？
又唾弃自己自恋多想自以为是，又暗戳戳地心怀美好希望。
那……表白吗？

戴聿：男人做事，不计后果。冲。
于是他冲了。
结果就是第二天尹戈一个人在医院，戴聿没有去。

第三天，仍然如此。戴聿小心眼，自尊心强，受不了这个委屈。“戴小姐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我们哪里不合适了？”“抱歉。”

第四天，戴聿冷着脸来医院了。
老样子，煮饭、洗衣、打理事务。
但尹戈始终默默不语，在旁边淡淡看着。
戴聿也就不说话。
过了几天，尹戈终于先撑不住开了口，尽管说的是——
“戴小姐你不要再来了，我爱的是男人！”

彼时戴聿正在摆弄床头花瓶里的满天星，暗自委屈尹戈到底什么时候跟他说话，神思恍惚，又想到前几日失败得惨烈彻底的表白，更是胸口塞了一大团棉花一样难受，哽咽又瘙痒。
一听耳边传来日思夜想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再一过耳，浑浑噩噩地觉着声音转成文字了自己都认识，等到文字过了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意思了，戴聿一下子抬起了头——后来回忆起来他想那时候假发可能都快被掀飞了。
“草，你再说一遍？”

“戴小姐，”尹戈以一种无奈而忧伤的语气倾诉，专注地凝视着他，“我真的把你当很好很忠实的朋友，虽然认识不久，但我第一次见到你——即使时机不是很适合，但我依然第一眼就觉得，您真的很美，英气得令人瞩目的美，可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怕我糟蹋了一个好姑娘，幸好我们没什么，不然我定后悔余生。可是，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一直以来请你帮忙，有把你作为抗婚的挡箭牌的目的——我父亲派管家在医院监视我防止我逃婚，很抱歉利用了您，但还有就是……”

尹戈停了一下，也许是怕他承受不住——
“我真的只喜欢男人。”
“阿聿，很抱歉，我们不合适。”
“如果你是男人，我也许，不，很可能我会为你心动，并且千千万万次。我记得你在雨夜里一个弱女子艰难地带我回家、第二天俏皮地要赔偿的可爱模样，记得你为我做过的可口饭菜、整齐叠好的衣服被子，我无聊时陪我聊天度过枯燥的时光……”

戴聿一脸震惊，顾不上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一把将坐在病床上的尹戈扑倒，用自己都快陌生的原本的男性嗓音说：

“尹戈你不早说！”
“老子装女人都快装成神经病了！”

“草！‘小戈戈’什么时候与我坦诚相见？”

别问结局。
问就是戈戈做了好哥哥，哥哥一夜不停渴。

文/顾朝。
梗源图，有出入。